善是美的源头，爱是育的捷径

丰谷小学 代敏

清楚地记得，在一次新教师培训会上，一位务实的学者先生这样称呼各位老师：“各位美人好”。

座下皆惊之时，诠释不紧不慢。

“为何如此称呼，情状如下。首先，教育目的应该是育出“美人”——德美才美之人。其次，教育的方法应用“美法”——形美质美之法。以“美法”育人之人，定是至善之人。美人不一定至善，但至善必为大美。大家同做教育，大美同仁，简称“美仁”，亦作“美人”……

听到这话，顿生赧颜，感觉自己坐不住了。

用这位先生的评判标准，我，虽有善人之意，育“美人”之心，但还无形美质美的育人之法，自然算不得“美仁”，更无法称“美人”。即使时时自警，自省，自思，亦无解。

一个偶然的日子，走到一个办公室，看见墙壁上赫然挂着“没有善与爱，就没有教育”，一个激灵。

（一）教师梦——因善而生

自己的教师梦，儿时萌芽。

那时我八岁。受惯了爷爷辈老师的奚落与斥责，对于新来熊老师的质朴关怀，犹如沙漠久渴之人幸遇林中甘泉，满足而珍惜。

熊老师相貌普通，算不得美人。不过，在我印象中，确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之一。

山里的孩子离家远，中午都带饭。没有保温桶，只有茶杯。即使是冬天，我们也只能吃冷饭。啥？对胃不好？不，天经地义。熊老师来了，他招呼我们到他的寝室里挨个热饭。柴用完了，放学后，他就自己爬山捡。夏天热，菜馊得快，一旦发现我们菜馊了，他就切一团腌菜，烧一大锅咸菜汤，浇在我们饭上。山村没有集市，不能买菜，那咸菜是他一周的下饭菜。当时的我们竟然没有想到，一旦我们中午吃了他的菜，晚上他能就只能省着吃。

一生中，我第一次感到难言的惆怅是在一个阴沉的周五下午。那天，他收到了调令，要去另一个更偏僻的山村。行装收拾好，他的目光在每个同学脸上粘了好一阵。他背着背篓，慢慢地消失在小路的转弯处，灰白的头发在风中一起一伏，孤独的身影拉得又细又长。我空洞地望着他去的远方，想学那黑白电视里的情景，大声呼唤他，挽留他，却怎么也开不了口，唯有心里默默地反复念叨：“熊老师，长大后，我也要成为你！”

伴随着成年后这个梦的疯狂滋长，二十一年后，抛开后顾之忧，我终于下定决心要走进学校。

教师梦，算得上“因爱而生”。

（二）教师梦——因善而圆

参加教师招聘入职考试的那一年，是最为忐忑的一年。虽然教师职业待遇低，但对一个在心里把它当成“诗和远方”的人来说，考试“通过”，成了那悬着命的线。幸运的是，教师梦，又能因善而圆。

毕业后，与校内教育一直处于疏离状态。对于校内语文课堂，如何展开，在面试环节，怎样才能让评委觉得“这女子，还勉强可造”，很是茫然。机缘巧合，得到了黎老师的微信联系方式。她，作为特级教师，成就斐然，名声早已如雷贯耳。第一次通过微信向她请教时，心有千千结——工作那么繁忙，任务那么繁重，对于素昧平生，即使擦肩而过也不相识的人，黎老师能抽出宝贵时间给与指点吗？

后来，才发现，对于素不相识的我，黎老师给的不是“指点”，而是“指引”，耐心的“指引”。

第一次呈送给她的教案是电子版的，当天晚上将近十二点，她把指导意见及建议发送过来了。我知道，她白天工作繁杂，每天六点就要起床，一般入睡时间都不能超过十点。从课堂流程到课堂用语，她都给出了详实的指引，还说，第二天的一节课间，她有时间，也许能当面给我帮助。

第二天，到把准备的应试教案递给她，她刚匆匆地从教室内走出来，十分钟后，她又将匆匆地回到教室。看到我走进她的办公室，正在饮水机前等热水的她，转身迎了上来，手握空杯子，连杯盖都还没盖。她微笑着，用爽朗的语气为我指出不足，没有丝毫名师的架子。看我穿着随性，她还特别叮嘱我，在面试时，服饰与肢体语言也一定要妥帖……

上课铃响了，往教室赶的她，依然握着个空杯。

过了两天，黎老师给我打电话，让我到学校门卫室取一本书——《教育常识》，李政道老师的。她说，她相信我通过面试没问题。但是，一旦走进学校后，还有很多事项需要注意。而这些，光靠听，是不起作用的，还得细细读书，读好书，静心去体味。

后来，我果真通过了面试。《教育常识》，我一直放在枕边。

父母之爱子，则为之计深远。资深护后生，亦为计深远。资深者，父母心也。

对于陌生人的求助，黎老师及时回应，耐心帮扶，唯有一个“善”字，可以作解。

我的教师梦，确实因善而圆。

（三）教师梦——因善而润

进入学校以来，一直想对两位师傅说点什么。因为我的教育梦，因她们而润。

初入学校，处于焦虑状态，因为我的语文教学，患了大病。

以前跟孩子的接触，是正宗的“对点打点”。一节课，解决一个知识点。“引”“练”“评”“问”“激”“放”“收。”当我走进校内课堂，有时，难以摆脱这个惯性，往往在一堂课上，抱住某一个点不放。可是，校内教育的语文课堂，每节课的教学任务不单一，重难点不单一。一节课下来，时间严重不够。有时，自己意识到，课堂有综合任务，需要在知识与技能，情感与态度，过程与方法这三方面，帮助孩子，于是我的课堂又容易演变成“教学十全大补，却又啥都不补”。

喜出望外，由于丰谷小学启动朝霞工程，以及涪城区进修校践行新老师培训方案，我一下幸运地，有了两位师傅。

我的两位师傅，一位是丰谷小学邓老师，一位是实验城北何老师。

两位师傅，都和蔼可亲。衣着都不新潮，妆容都不精致，但他们对语文教学的见地却精辟，对语文教学的追求不可不用“精致”来形容。

我不是聪慧的徒儿，对于两位师傅的每一项指导，我几乎都要花较长时间去消化。即使如此，改善力度却不如人意。

去年新教师见面课，按学校规定，我需要把教案呈送给本校师傅邓老师。当时，我很犹豫，因为她当时手头堆了一大堆教导处的工作。暗自忖度：还是自己再去下功夫吧，师傅那么忙，手头工作那么急，肯定没有时间来为我修改教案。那个星期天下午，面对原始教案，我枯坐无果。心烦意乱之时，打开手机，赫然发现新消息。那是三张手写教案的图片。图片背景暗淡，光线不足，写教案的纸也不像规则的书写纸，上面的字迹却横平竖直，工整有加。看得出来，这一定是在某个地方忙里偷闲赶出来的。

后来才知道，这教案，果真是邓老师在周末带孩子外出时，抽空写下来的。

“这段时间太忙，没时间当面跟你一处一处地指出来”，她有些抱歉地朝我微笑，“所以，我就想自己备一份教案，你拿回去好一一对比，体会。有任何疑问，欢迎以任何方式交流。”

“你城里师傅，比起我来，经验更丰富，我觉得，你还可以向她请教。”她质朴的言辞，没有一丝花哨。我只能一个劲地点头，以此表达深深的感激。看出来我的惭色，她又微笑着宽慰我：“不用有压力，当年，我也是这样被我的师傅带出来的。”

当时，她家的孩子，大女儿五年级，周末外出正是妈妈帮忙开解烦恼的好机会；小儿子不到两岁，外出时的每一刻都需要妈妈的陪伴。她工作忙，家事多。真不知，她的时间与耐心，是怎么挤出来的。

与此同时，我城里的师傅——实验城北的何老师，也正计划着时间，要到丰谷小学，走进我的课堂，为我的教学把脉。

第一次当着她的面，我上的是识字课。虽然在课前，准备还算充分，但课堂现场却不很让人满意。当校长问及何老师我的上课情状，我以为她要如实说出一二三条建议或意见，心内忐忑不安。何老师却对我大加赞赏：“很好！很好！这个女子，课堂准备充分，十分用心，极具可塑性”。

临走时，她交给我一张小纸条，五条“需改善之处”被罗列得一清二楚。她看着我的眼睛，眼神里满是鼓励：“好好干！你的课堂效率会越来越高！相信你！”

她担心我被校长批评，特意隐而不破。又担心我不会提高，特意破而不隐。

随着时间的推移，占用两位师傅的时间和精力越来越多。每当我歉意万分地说明实况：抱歉，师傅，我比较愚钝，您的宝贵意见我需要慢慢消化”，她们都微笑着宽慰我：“大家都是从新老师走过来的，没什么，慢慢来，欲速则不达。”

不到一年，两位师傅给我的帮扶，用文字讲不完。那些他们为我修改的教案，修改的PPT，我舍不得遗失。那些对我种种温暖叮嘱，我，牢牢铭记。

徒儿虽愚，但不敢忘善。

传说在北极的人因为天寒地冻，一开口说话就结成冰雪，对方听不见，只好回家慢慢地烤来听... ...

如此，我真希望，自己住在北极，两位师傅说的话，我都能带回家，慢慢烤来听。烤完后，把化了的雪水再次拿到室外冻了，又烤。冻了又烤，烤了又冻。反复如斯……

要知道，古代拜师，尚行束脩之礼。而在如今日益浮躁的商业社会，我的两位师傅，一条肉干也没收到，便不辞劳苦的担负起了“师傅”的重责。

如此至善，难道不应该反复体味？

（四） 教师梦——因善而坚

参加工作以来，教育系统林林总总的培训参加了不少。主讲的老师有青年有中年，有帅气男士，有俊美女性，特色凸显，风格明朗，不足一统描述。

但，毫无例外，在社会戾气日嚣尘上之时，每位培训的老师都有温婉从容。

一开始，对于此事，很是疑惑。

直到有一天，遇到一位穿着休闲小旗袍的老师。不管是对话，还是提问，在全程的培训会上，她始终面溶笑意。

在讲解如何成为优秀班主任之时，她在屏幕上打出了一行字。

“凡有深爱者，必有和气，有和气者，必有愉色。有愉色者，必有婉容。”

有“婉容”者，不就是那位先生所讲的“美人”吗？

台上的她，对于为师之道，婉婉道来。于她，在此之前，我也曾幸得一面之缘。以她的资历，若眉眼间有些傲气，确算正常。可当时虽然只是远远地望着，但她和气的“婉容”深深地印在我脑海里。

一时间，多少“婉容”，浮现在眼前。

熊老师，黎老师，邓老师，何老师……给我直接引领的“婉容”们，“美人”们。

那位出现在学者先生作品中：“再也舍不得……”“再也不忍心……”的胥老师，那位不是我师傅，却不吝赐教的余老师，那位为了不耽误我培训进度，甘愿自己扛起分派给我的学校工作的徐老师，那位不遗余力支持新教师成长的校长先生，那位讲座上妙语连珠，作品中尽是佛性的学者先生……在教育行业里给我间接引领的“婉容”们，“美人”们。

那些在我离开后依然关心我的工作意义上的“娘家人”，那些坚定地支持我工作的血缘意义上的“娘家人”，那些班级工作中的亲友团团员，那些家庭生活中的亲友团团员，那些工作中的朋友，那些生活中的朋友……在工作生活中让我看到真诚微笑的“婉容”们，美人们。

时时思忖：到底是什么，让我能时时看见大家的“婉容”？

人性之善，唯此而已。

不是没烦恼，只是大家的善，足以强大到支撑面对我时的“婉容”。

因为有“婉容”的感召，有“善”的呼唤，让我更坚定对于教育职业的选择。

我的教师梦，因善而坚。

谢谢！

（五） 教师梦——因善而顺

一善染心，万劫不朽。百灯旷照，千里通明。

况一路走来，百善齐浸。

既已知善，自需反思：何以扬善？

作为“孩子王”，只有行善于生，方能传善于生。

慢慢地，我调整自己的焦躁情绪。咀嚼着“当我看到一个孩子老是写不好字时，我再也不舍得批评他，总会想会不会是小时候手没得到适当的训练和发育”的种种“不舍得”“不忍心”，我渐渐地静心，提醒自己要有“婉容”。

看到有鼻涕垂吊在嘴唇下，我不再斥责那个小不点，而是掏出纸巾，帮他轻轻擦拭干净，“回家请妈妈带到医院查一查，看看是不是有鼻炎？”

闻到有浓烈的体味从小身躯里散发出来，我不再猛地屏住呼吸，而是在拉着那个孩子的手，翻开他的作业记录本，在上面为他写下：“家庭作业一——洗澡洗头。”

听到有孩子作业没做，不再义愤填膺地大声嚷嚷，也能温柔坚定地看着他，守着他按照《班级公约》，连本带利工工整整写完。

碰到孩子调皮捣蛋，也不再朝居高临下地声嘶力竭，也能揽着他的肩，问清事情缘由，请他寻找弥补方法。

……

我明白，受到善待之后，我正在传播着善。

慢慢地，班级里浮躁情绪慢慢消散。课上，课下，四目相对之时，我都能看到一双微笑的眼睛，或羞涩，或明媚。以前从来不笑的孩子也会努力扬起嘴角，微眯着眼睛，挤出微笑的样子。

再到后来，我会看到我的孩子们，弯下腰来捡起遇到的小片垃圾；拿出纸巾为哭的小伙伴擦眼泪；使劲鼓掌为其他班的孩子加油；凑近脑袋，给犯难的小伙伴讲题……

我知道，受到善待之后，他们正在传播着善。

我的教师梦，正因善，越来越顺。

人与人本是缘分一场，如果没有善，这份缘会变成孽缘。我希望我的51个孩子，能像我一样，从“老师”中感受温暖，从“婉容”中悟出美善，从“美人”中咀嚼出幸福感。将我与他们的这份缘凝结成春光般明媚的一生良缘。

就像我和我遇到的那些“美人”们，那些“婉容”们一样。他们以善育我，以爱护我。今日静坐，以此感念他们，并决意以我微薄之力，传播善，传播爱。

回想学者先生关于成为“美人”的难题，现在，思路日显清晰。

在校内教育中，欲有美育，必有美法；欲有美法，必成美人；欲成美人，必有婉容；欲有婉容，必有大爱；欲有大爱，必有良善。

善是美的源头，爱是育的捷径。

于社会这座大学堂，理，亦应如此。